貧窮的階級循環

齋主先前有聊過關於階級複製這件事情，不過當時是用社會上較為富有的家庭所教導的價值觀為主，並沒有用我後來懂這些價值觀以後在社會上所觀察到的窮人現象來討論，一方面我是個幸運的人不應該用這種姿態來說明這些事情，另一方面這種題目太容易被罵了，想想既然容易被罵不如就寫寫看吧。

其實對我來說，第一次真正意識到貧窮其實是個奇妙的過程，那是我19歲第一次到一個女孩子的家中(注意是她的家而不是他的租屋處)，當時的我很喜歡這個女孩子之外，我很驚訝她的家中充滿著各式雜物，然後她的床上滿滿的衣物，加上根本沒有空間讓他讀書的書桌，因為書桌上面擺滿了瓶瓶罐罐連一點空間都沒有。這個女孩子在外面是一個相當亮麗的女性，而且以她家裡的地段看起來根本離貧窮有很大的一段距離，但對我來說那卻是再真實不過的震撼，或許很獨斷或是偏頗，不過那就是我當下相信的事物。

從那個時刻之後我的人生就打開了一隻眼睛，我不斷地觀察我身邊的所有人，我努力地看著所有我能注意到的社會現象，包含同學的金錢消費觀念、朋友的基本道德以及約會對象的一些生活小習慣等等在這之後都成了我仔細觀察的對象物，無論觀察的對象是窮人還是富人，我都很仔細地想想到底是哪些價值觀導致階級複製，以下是我對貧窮的一些價值觀的一些看法，當然或多或少會有一些錯誤或是不只是窮人會有，參考看看就好。

首先第一件可怕的事情是「視信諾於無物」，我曾經專文討論過守時的重要性，而在我的經驗當中越是貧窮的人越不在乎自己是否守時，也不會在乎如果自己遲到會造成的信用損失，談論遲到可能還是次要，更嚴重的是信諾問題。有許多的窮人對自己所答應的承諾完全不在乎，認為如果自己有做到是加分，沒做到也不會怎樣，這在我的人生當中發生多次相信不該相信的人，最後落得我自己吃虧，對這些人好不見得會得到回報，但只要對這些稍微不好，絕對是記仇記到底。這種不守信的作法與富人不同，富人守信與否的情況是絕大多數都守信，只有極少數與自己利益非常牴觸的時候才會失信，也就是說多半是可以相信的，最後失信的情況也可以猜到。

在我接觸的經驗之中，不守信這件事情或許常常發生，但真正讓人感到不滿的是在失信以後當作沒這回事，例如我曾經委託一個窮學生替我完成一個任務，時限到的那一天我聯絡他，絲毫沒有回應，直到過了一個禮拜以後才興致勃勃地告訴我說自己完成任務了，然後用自己應該做得很好這種表情向我請款，絲毫不在乎自己在別人心中已經失去了可靠度，這其實就是信譽問題。

不重視信譽這個問題也會出現在金錢價值觀上面，窮人思維裡面最可怕的就是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需要還是想要，很多時候會把這兩個觀念搞混，最後就變成甚麼東西都想要買下來，等到有一天當自己的薪水負擔不起之後，就會把所有的慾望放在未來的自己身上，用不斷不斷的分期付款去購買那些自己想要的東西，最後把自己的經濟自由也一併喪失，再向社會抱怨自己的遭遇。

需要是一種對自己真的會有幫助的概念，可能是自己需要吃東西，也有可能是對自己未來有用的價值，根本上來說是從理性作為出發點的消費行為。但所謂的想要不過就是單純的想要，因為感性上覺得自己想要，所以就花了大筆錢財去購買自己可能沒有那麼必要的物品或是服務，以當今的社會來看應該就是旅遊佔了大宗，當無意義的旅遊成了自己金錢的主要輸出之後，回收的價值又剩下甚麼?

更可怕的事情是當自己的信用額度出現問題之後，有許多人會開始以債養債，嘗試希望自己忍過下一次的關卡，但真實的情況是從自己掌握不住自己慾望的同時，就已經決定沒有辦法度過任何一關，一切只會越來越慘，除了金錢狀況之外，連信譽連變得一文不值。

前幾年看柯P選舉，我聽到他談到他身為醫生對於疾病的看法，他認為貧窮是最可怕的疾病，我對這句話的看法實在是贊同到不能再贊同，並且我認為這問題是出在心態上面，有很多窮人因為窮到看不到太遠的將來，就很自然地把所有的資本都用在當前的景況，就變成眼前的享樂大於一切，並且認為自己永遠不可能會有更好的生活，這就是窮人最可怕的現況，並且從社會制度上面也很難真正改變甚麼。

當這些問題出現在一個人身上的時候其實並不罕見，時常我們都可以看到身邊的某些人有著這樣的特質，在我的觀察當中這些特質在窮人身上多並且有錢人身上相對較少，這只是我個人的感想，許多窮人會羨慕那些經濟狀況好的人，欣羨他們所擁有的生活，嘗試模仿那些自己負擔不起的生活模式，這可不只是年輕人會這樣做，很多中老年人的價值觀也是如此，這些行為會無形中去影響那些身邊的人，包含下一代，很多時候就這樣進行了無形的階級複製。

齋主常常說自己是個幸運的人，生在一個經濟狀況好又幸福的家庭，從小的家庭教育就常常會有金錢觀的思辨問題，從小小的超市購物到百貨公司甚至是汽車等等都有討論過一些金錢觀念。於是當我長大之後最不能了解的就是為什麼會有人願意花那樣的金錢去購買一個毫無價值的商品，而且通常這位朋友都是打工打到天荒地老以後才得以購買。我印象最清楚的一次是高中有個朋友買了一件很普通的連帽外套，不只樣式普通連質料都非常平常的一件外套，我也知道那不是甚麼名牌，但那件連帽外套花了他一萬兩千元，當時他不可能有信用卡做甚麼分期付款，他的家中經濟狀況也不是很少，就這樣花下一筆對高中生來說不小的錢而且毫不手軟。不意外的幾年以後我看到他欠了一堆卡債、朋友債和人情債，然後能賴掉的就賴掉，不能賴掉的就拖住。可能這只是我人生經歷過的一小小段朋友經驗，但是這卻讓我的人生有了許多深刻的影響，我在這件事情之後就仔細的觀察身邊所有朋友的金錢消費價值觀，也讓我深深相信比起富人的階級複製，窮人在價值觀上面的階級複製更是可怕。

只看到很短一段時間的未來是很可怕的事情，因為短期利益通常都是與長期利益相違背的，如果我們不認為自己擁有翻身的明天或是勇往直前的果敢，許多機會將會消失，留下的只會是抱怨和嘆息。「怨天怨地就是不怪自己」成為了最大宗的社會運動。是的在我眼中窮人心態最會的事情就是不斷的抱怨，一下抱怨社會結構對自己不利、一下抱怨時代的因素導致自己無法成功或是抱怨別人的成功都是靠關係或是靠爸，每次見到這類朋友除了購物享樂以外就是不斷不斷的抱怨，內容五花八門，幾乎可以說是把整個世界都罵遍了，但造就一切問題的自己從來不在問題之上。

然後最悲哀的事情是當今的社會總是崇尚各類的夢想和計畫，這些東西存在的目的也不是為了真正能夠被執行或是實現，真正的意義是讓這些人有著一個慰藉自己的理由，說明自己其實是有著一些宏大的目標，只不過現在還沒有開始而已，至於甚麼時候開始? 大概是永遠不會開始吧，這就是為什麼會有那麼多書籍和歌曲談著夢想，因為這些字句麻醉著心靈，讓自己好受一些，但階級複製卻不會因為這些騙人的想法而緩下腳步。

我認識某個朋友的朋友時，她已經快四十了，結了婚有了小孩，我很好奇為什麼像她這樣愛買東西的人卻不用信用卡，後來我才知道他在20出頭的時候就因為瘋狂購物，讓自己的卡債欠到將近兩百萬，後來信用完全破產連基本的金融機制都無法運用，只能做著政府不知道的工作。養著小孩，卻連女兒月經來都不會處理，讓女兒在路上流著血走路，當女兒需要文具和書本的時候，卻表明自己只有一筆錢，要女兒自己取捨，完全把教育看在最低的層次。很多時候我從這家人當中看到了甚麼叫做無奈的貧窮和更可怕的階級複製，我曾經多嘴的說上幾句，但那些話完全消逝在那輕視的眼神前，無蹤也無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