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合之眾的神怪迷信

在西元950年左右的年代，歐洲烏合之眾們正擔心著世界末日即將來臨，這末日也就是基督教啟示錄中的末日審判。謠言四起，並說明著神子於999年將出現在耶路撒冷，屆時人間所有的善與惡都將被聖光所裁斷。於是整個歐陸的人都想著末日審判的事情，開始出現人們往耶路撒冷移動的浪潮，有些狂熱者甚至把自己的財產全部都變賣了，也有沒辦法前往耶路撒冷的人開始隨便過日子，只因為當末日審判來臨之時，一切財產都將沒有意義。

進入一千年之後，任何的風吹草動都被烏合之眾們當作是末日的徵兆，流星是上帝的預告、龍捲風是懲罰而洪水則是警告等等，當人們相信這些事情會發生，那聰明理性的人怎麼講都沒有意義，因為就連人世間能夠代表神權的教會出面說明這不過是胡說八道都沒有相信，整齣鬧劇持續了將近一百年。

要操控烏合之眾，首先就要操弄他們的想像力。

人類之所以能能夠擁有文明，多數是來自於我們無與倫比的想像力，而之所以愚笨，也是因為我們擁有極其負面的想像力。我們對一件事物的憂慮，很多時候並不是來自於甚麼機率或是統計上的結果，而是事情到底有多可怕。像是墜機的機率很低，但每每在新聞上報導的墜機畫面總是令人印象深刻，讓墜機的可怕畫面深深印在我們的腦海裏面。

正如同基督教會在傳教時不斷宣揚的審判日，也在每次的宗教聚會當中不斷不斷的被提起，加上這是在教義當中就提到的人人有罪，在這種建立在普遍人認知上的恐懼謠言，自然被大量轉述，聽起來或許很離譜，但時至今日我們的社群軟體或是通訊軟體上面依然有著各式各樣毫無根據的謠言，一樣也是被大量轉載和分享，而轉載的人並不是沒能力查證，而是單純的選擇相信，我們就是這樣無知和低能。

幾乎所有的宗教都使用了恐懼人心的手法來達成傳教目的，就連佛教為了生存都用了這樣的方式。在最早的佛教當中只是強調靠著修行來達到自我內心的超脫，並且能夠看破紅塵所帶負面的慾念。當然這種非常理想和理性的教義根本沒有辦法傳道，烏合之眾需要恐懼所帶來的動力。這種負面情緒所帶來的恐懼會在心裡紮根，於是改良後宗教提供了救贖的方式。這個救贖的方式必須是簡單易懂且符合宗教能夠賺錢的方式，在佛教就是修行和買眼鏡蛇放生，而基督教則是奉獻金錢或是勞力給教會。

在最早的佛教是沒有任何佛像的，因為在教義上崇拜佛祖並不會讓自己超脫輪迴，後來為了傳教(斂財)的方便而做了佛像，慢慢隨著時間演變，佛教也從一個強調修身修心的宗教轉變為一個對著佛像跪拜，同時還要祈求已經超脫物外佛祖保佑的奇怪宗教，但這樣的做法似乎才有辦法讓從業人員有飯吃。

自從宗教革命以來，關於宗教教義的解釋權就等同於開放，而今天多半的民主國家也開放在不違反人權的情況下，擁有各式各樣的宗教信仰自由，當然也就出現了各式各樣的奇人異士，用神奇的方式來解釋各種原本的教義。而所有解釋的過程都不重要，重點在於該組織的領導人擁有解釋經文的權力，哪怕你有再多知識也無法擁有這項權力。這類情形最後就是演變成單純的偶像崇拜，而且這種偶像崇拜通常都在小組織裡面，不會有任何反對的聲浪。

這幾年台灣特別流行一個佛教如來宗，對佛教的意義解釋非常獨特，甚至講不出一套完整的論述，但依然有著大量的信眾在街頭穿著紫衣，口裡喊著「感恩師父、讚嘆師父」，只要心中有師父就會有著好事發生，然後就出現某個女子在騎車的時候依然想著師父，直到出了車禍之後還是覺得自己是因為不夠虔誠，不夠誠心的讚嘆師父才會出事。

聽起來或許很荒謬，不過新聞報導上面也可以經常看到那些騙財騙色的宗教人士，不過所有的手法都如出一轍，那就是利用烏合之眾對於恐懼的不理性，利用烏合之眾在知識、智能和資訊上的不足，告知他完全不符合他自身利益的解決辦法。像是曾經有個男宗教人士就跟一個貌美的女大學生說:「如果不跟我做愛，就會引起星際大戰。」，這種擺明發生機率極低的事情，但是女大學生深信這位宗教人士，在他耳中的一句話比真理還接近真理，就這樣上了床，這不是能用理性來說明和理解的。

很多迷信即便不是建立在恐懼之上，但當我們選擇不信的時候就會伴隨喪失掉的機會成本，而我們的恐懼就建立在以為所有人都會跟隨迷信上面，最後自己也說服自己這就是應該要去相信的，哪怕自己並不能解釋甚麼。

星座就是最好的的普世例證，當這禮拜說巨蟹座有偏財運的時候，巨蟹座的人會想著這是否是一個良好的投資或是投機時間點? 畢竟結果如果真的是巨蟹座有這樣的偏財運，而自己不加以採信的話，似乎就白白浪費掉機會。也就是說即便有任何的迷信沒有嘗試散播恐懼，最後操弄人心的依然是來自內心深處因為競爭而帶來的恐懼。

齋主曾經有個女性友人，為了感情上的姻緣，找上了龍山寺的月老廟，因為龍山寺的月老廟需要把裡面的所有神都拜過一輪之後才會有效，所以他前後拜了月老廟三次，並且希望這樣連續三次的誠意能夠讓月老青睞。等到無效之後就繼續找松江南京站的四面佛像繼續拜，之後有沒有效果齋主不知道，但是這些行為都指向一個事實。

烏合之眾所求的事物，多半是自己可以努力的。當然有些像是疾病這種無法透過努力的事情，但多半像是感情、課業、事業這些事情都可以透過努力來達成目標，真正麻煩的事情是並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達成他們想要達成的目標，這時候為了安慰自己的心靈，就會告訴自己那是自己無法處理的事情，最後就通通歸到運氣上面去。可能是自己放生的眼鏡蛇不夠多、讚嘆師父的次數不夠多、購買的贖罪卷不夠多、相信的星座專家不對或是家裡放的紫水晶能量不夠，然後這些因素通通影響了自己的『運氣』。

要建立起銷售宗教產品的方式，就是先讓信徒相信自己有那些理性面無法解釋的真理，這些真理足以影響無可名狀的『運氣』，至於解釋運氣的方式則是運用那些無可證明虛實的理論來證明自己的說法正確。像是家裡的門口打開們就看到樓梯的側邊，這對運氣不利。或是因為水星這禮拜看起來像是逆行，所以整個人的運氣值會反向，偏財運不好的人這禮拜的財運特旺。至於這類的理論都說得煞有其事，但真的要證明遙遠的水星與自己的運氣有關係，我想大概誰也證實不了。

齋主認為這世界上存在著很多的信仰，而信仰得越深就會變成迷信，但若要我們認真的去討論信仰跟迷信的邊界時，只會發現這中間帶著一股極為模糊的定義問題。一個定期去做禮拜的人，看起來正常也不會宣傳任何的謠言，我們絕對會說他擁有信仰，但是一個去參加紫衣神教，並且整天口中就是讚嘆師父的人，我們就會說他迷信。這是主觀認定上的不同，甚至嚴格來說也不過是拿我們自己的價值觀去評斷一群少數宗教團體的價值觀罷了。

若認真要給一個迷信和信仰之間的區分，齋主認為許多社會上所認為的常識可能是最好的方式。例如就我們的常識來說，騎車應該要專心看著路況，而不是在心中一直想著師父，這行為違反社會大多數人心中的常識。而放生眼鏡蛇能不能消業障齋主真的不知道，不過齋主知道這些眼鏡蛇會造成生態上的不平衡，原來棲地的生物將無法生存，也有可能傷到人，這也很明顯是違反了大多數人的常識。當極深的信仰者他們的行為足以違背社會上大多數人所認定的常識時，或許就可以說他們是迷信吧。

最後分享一個故事，齋主無法區分到底是信仰還是迷信。在1523年的倫敦，社會上大多數人都在算命，到處都是占星術士和算命師。其中一部分的人算出在1524年的二月一日，倫敦的泰晤士河將暴漲，整座倫敦將被淹沒。這股恐懼再次席捲了倫敦，大批倫敦的群眾打包行李準備搬家，甚至還出現修道院在山坡上築起了堡壘存放了數個月的糧食準備度過這個天災。但當那天來臨，而甚麼事情都沒有發生的情況下，許多人還是拼命的逃出倫敦，只怕萬一是自己錯判情況，等到所有人發現洪水真的沒有發生的時候，這群預言家為了逃避自己被丟入泰晤士河的命運，全部的人都宣稱自己的計算在某個關鍵的環節算錯了，導致年份早了100年，實際上是1624年的倫敦才需要擔心這個洪水。

當然沒有烏合之眾承認自己當初就是笨蛋才會相信這種蠢話，於是所有人為了保持自己的顏面只好繼續相信1624年的預言，反正那個預言怎樣也不會在自己的人生當中看到。這種整個社會都陷入的狂潮，到底是信仰還是狂熱呢? 有時候這條界線模糊得或許只有全能的師父才能理得清。

烏合之眾系列文主要參考書目

《烏合之眾》

古斯塔夫·勒龐

Gustave Le Bon

《群眾運動聖經》

艾瑞克·賀佛爾

Eric Hoffer

《君主論》

馬基維利

Niccolo Machiavelli

《異常流行幻象與群眾瘋狂》

查爾斯．麥凱

Charles Mackay

《日常生活中的自我表演》

高夫曼

Erving Goffman

《語言與人生》

S.I.早川, 艾倫．R．早川

《神話的力量》

坎伯

Joseph Campbell

《千面英雄》

坎伯

Joseph Campbell

《人及其象徵：榮格思想精華》

卡爾．榮格

Carl G. Jung

《自私的基因 》

理查道金斯

Richard Dawkins

《英雄與英雄崇拜》
卡萊爾
Thomas Carlyle

《我的奮鬥》

阿道夫 希特勒

Adolf Hitl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