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 : 當模擬城市來到世間

撥了一點時間去看了一下這篇金馬獎的最佳紀錄片，本片主要討論前大同市市長耿彥波在他當市長任內的作為，他認為大同是個文化古都，應該要全力發展文化，因為城市最重要的靈魂就是文化，因此他大刀闊斧把舊的城牆重新建立，也全力推廣所謂的文化藝術展覽，聽起來非常的好，但這些都讓一些過去住在那座城牆的百姓流離失所，而他們過往所住的地方如果是合法的還會有新房子住，但如果是非法的住宅，很抱歉政府沒有必要給予任何的幫助，就這樣失去他們的家鄉，最後當耿彥波離職的時候，大同市民感到相當不捨，感覺好像失去一個青天大老爺一般。

我還記得多年前當我第一次玩模擬城市的經驗，我記得遊戲一開始很開心地給玩家一塊空地，於是我開始造馬路和規劃住宅區，於是慢慢的有了人住總要有工作讓他們可以幹，蓋了好好賺的工業區讓整體經濟變得很好，但馬上的這汙染太嚴重，於是開始有人想要搬離我的城市，最後在逐步縮減汙染的情況下，我終於想辦法轉型成一個商業都市，雖然三不五時總會有民眾來靠杯甚麼公園不夠或是教育、醫療資源不夠，但總算的好辛苦達到了收支平衡，這可是件了不起的事情對吧? 真是大錯特錯了。

想拆就拆的模擬城市

真正模擬城市的玩法，應該是前面的確是空地沒錯，但後面當要開始轉型的時候，就會變成法庭遊戲，玩家要請一堆律師或是顧問，開始研究法條，並且要透過各種政商關係去疏通一些死不搬家的人，在總算把能夠溝通的人請走以後，下一波就是無法溝通的釘子戶，這些釘子戶有可能有些是要錢，這時候會發現要錢的可能還比較好處理，有些就是不爽搬，然後還會有一堆社運的學生來這裡聲援，最後整個遊戲變成新聞稿遊戲，比誰發的新聞稿比較好比較優秀就可以擁有更高的支持度，然後終於在耗費三小時的努力之後，你努力的拆掉了一格的住宅區，終於可以蓋百貨公司了，但還有103格等你繼續喬，這才是真正的模擬城市。

但中國有中國的玩法，耿彥波市長有如真正在玩模擬城市這個遊戲，他有自己的理想和方向，於是決定整個城市必須依照他的想法去執行，但你說他的想法有錯嗎? 完全沒有，甚至他的方向是對的，但是這不一定是全體人民的想法或是意志。在紀錄片中他認為文化很重要，於是開始蓋古城牆，想當然耳必須有人要搬家，當然有人會這樣就搬家沒錯，於是耿彥波市長很聰明的想到這一點，所以他蓋了新的房子讓這些人去住，在片中還特別強調他很在乎品質，也確實他在驗收的時候找了很多碴，讓包商很不好做，這些我都看到了。但問題是市長你還是沒有問到底這些人有沒有意願搬家啊，你不能給予一個比較好的條件就認為人家一定就要接受啊。再說還有那些本來就非法居住的人你總不能就這樣把他們給踢走吧，他們會無家可歸的，還是因為他們手中沒有一票，所以可以這樣做?

另一方面，耿彥波市長似乎獲得大同市民很多的好感，片中有很多橋段是市長每天早上出門前總是會在門口接待來陳情的市民，這些市民每個拿著自己的壯單或是文件，一一跟市長說明，於是耿市長就會好好地聽，最後聽了覺得有道理就會在那張紙上簽上自己認為的處理方式還給市民，我想市民接下來會拿著這張市長的簽名去找相關單位處理吧，聽起來真是一個好地方官吧? 錯錯錯，媽的我從沒聽過哪個現代化國家，可以靠市長簽幾個莫名其妙的字，然後底下的人就乖乖去做事的，都甚麼年代了還在攔轎申冤?青天大老爺? 我真搞不懂中國到底是怎樣運作的。

法律之所以重要，是因為我們確立法律以後可以保障你我的權利，這些權力當然包含很多，但這些都是民主國家才有的啦，或許中國人真的不怎樣在乎吧。或許到現在我講了很多耿彥波的壞話，但也不得不說，或許在這樣的社會氛圍下耿彥波沒有其他的選擇，更沒有其他的做法吧。中國在過去就是一個完全沒有法治的地方，加上改革開放之後經濟用狂飆的發展起來，於是許許多多的問題並沒有趕上都市發展，就一直遺留在那邊，就像是片中總是會出現許多的非法住宅，我敢相信在以前他們絕對是沒有問題的，因為或許那個年代就是一個沒有法治的年代，但現在中國有錢了，法律必須保護私有財產的時候，這些人就成了第一個被打擊的對象，或許民眾真的不守法才會繼續住這些地方，但今天耿彥波有許多的事情要處理的時候，他如果真的按照法治去作，事情還有辦法運作嗎? 說白了為什麼耿彥波還要簽字? 就是因為不簽字人家不做事，整套體系都在違法、怠惰，那市長能怎麼辦呢? 我還記得在片中耿彥波查驗一個工程的地板，看到鋪了地磚貌似一切都沒有問題，但誰知道這個地磚下面根本就沒有水泥，竟然是直接撲在土上面的，我覺得這一段徹底了說明中國目前的狀況，很多看起來沒有問題的東西底下都有問題，而這些邊際效益特別低的事項，總是需要靠著時間去慢慢讓一切完備。

我在看大同的時候，腦袋中不斷出現的時代是那個屬於拿破崙三世的巴黎，或許拿破崙三世把巴黎變成今天這個美好的都市模樣，但說真的那個年代卻是一個皇帝治國的年代，雖然那些遠見和美好有其好處，但別忘了今天巴黎的房屋外面是屬於公共的區域，並不能隨意的更換自己喜歡的顏色。說到底哪怕中國解決了本篇文章所說的法治問題以後，台灣應該算是個法治的國家，但台灣面對的問題是當個人利益與公眾利益衝突的時候，事情該如何處理? 反正處理的方式一定不是甚麼像是模擬城市劃劃線就解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