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什麼是1917俄國共產革命嗎?



#本文為《重返革命現場》讀後感

對於多數人來說1917年的俄國革命,在歷史課本上只是短短的兩行字,或許好一點的會分別寫上有二月和十月兩次革命,但結論就是列寧成功的在聖彼得堡推翻了沙皇政權,這是人類首次也是最偉大的一次共產革命,從此俄羅斯從君主專制走向了號稱最為平等的共產制度。

數年前齋主有幸到俄羅斯一遊,當然包含了兩大城市莫斯科與聖彼得堡。比起莫斯科的冷冽金屬氛圍中所蘊含的共產理性,聖彼得堡就像是個帶有俄國色彩的小巴黎,從路邊的素人畫家、隨處可見的歐洲建築和整個城市充滿的浪漫氣息都處處有著莫斯科所不具備的那種感性。

十八世紀初的彼得大帝,由於長期接受歐洲文化教育的洗禮,整個人就像是個活生生的法國人,他嘗試將巴黎、阿姆斯特丹等知名城市的文化、建設和制度帶入聖彼得堡。而這裡不過是他自瑞典攻下的一個小據點,誰也沒有想到的是這裡後來成為了整個俄羅斯帝國的首都,從彼得大帝、凱撒琳二世、亞歷山大一世到最後的沙皇尼古拉二世都與此地的輝煌共存,而那自18世紀以來就是四線道的涅瓦大街更是成為永垂不朽的重要幹道,更沒有缺席那些重要時刻。

彼得大帝畫像

時間回到一百年前的1917年,那是個社會主義興盛的年代,共產主義的幽靈不只在歐洲遊蕩著,更在聖彼得堡逐漸茁壯。當時由於民族主義摩擦而爆發的一次世界大戰正進行得如火如荼。俄羅斯與鄂圖曼長久以來的戰爭連綿不斷,長久以來俄羅斯都嘗試攻下鄂圖曼的領土以擴張自己的出海口,當然沙皇尼古拉二世也是這樣想的。為此俄羅斯面對的主要敵人就是德意志帝國和奧匈帝國的東邊戰線以及鄂圖曼帝國。

想像沙皇如果在一戰中取得了勝利,俄羅斯可以獲得多大的利益? 甚至連伊斯坦堡都是可想見的利益分配,這樣龐大的資產沙皇自然必須要傾全國之力量獲得勝利。但戰爭前前後後已經打了三年,協約國們看起來有優勢,卻反過來感覺遲遲打不下來,或許一場必將勝利的戰爭也將因為雙方的僵持而導致兩敗俱傷。

活在當代的人可能早就不瞭解何謂戰爭,對我們來說戰爭就像是一場星海爭霸或是世紀帝國上的即時戰略遊戲,搶奪資源生產軍力以壓倒對方的生產曲線。就算是這時代的戰爭也多半無法與一戰、二戰或是普法戰爭這種實力相近又往死裡打的滅國戰相提並論。在這種等級的戰爭當中,所有的生產能力都將投入戰事,除了徵召勞動人口參與戰爭之外,工廠也從生產民生物資改為軍用物資,所有的農產品原本進入市場供需,現在則是全面優先運往前線作戰,越長的補給線則是需要越多的物資,偏偏俄國的補給線並不算短。

一戰地理圖


當時為了發動對日耳曼(德奧)的戰爭,聖彼得堡這個地名都響應去日耳曼化而改作彼得格勒,而全面投入戰事的結果,就是導致民不聊生。可想見地當時所有的資本家並不願意持續投資彼得格勒,因為就算擁有工廠器具也不見得有足夠的勞動人口可以支持產業,而農產品和勞動人力也不足以提供足夠的糧食。當時彼得格勒的麵包產量甚至掉到了非戰時的20%

尼古拉二世是個稱職的君主,自戰爭開始就專注於前線的戰事,並且徹夜不休的指揮戰爭的謀劃。在這種情況下首都彼得格勒除了是俄羅斯這個非完整工業化國家的重要生產基地,更是所有資訊和外交的重鎮,在治安上尤其重要,為此沙皇甚至頒布了禁酒令,為的就是避免酒精造成更多的治安和社會問題導致後方動亂。

「共體時艱」是個在俄國民族主義之下相當有效的統治方式,所有國民都能理解自己對於日耳曼和土耳其的仇恨,少吃點麵包和暫時沒有酒精可以攝取也變成似乎可以接受的事情,但隨著戰爭似乎走到一個沒有終點的永遠,彼得格勒的居民開始煩躁不安,尤其那是個在1917年的彼得格勒,溫度不到零下20度。

1917年年初在彼得格勒深黯政治的各國外交官們,都在這股戰爭所蒙上的一層煙硝味中嗅到了暴亂的可能性。有外交官認為暴動是難以避免的,但優秀的沙皇足以在戰事中壓下所有可能的暴動,因此極有可能發生在終戰的那刻,也有人認為暴動隨時都有可能發生,因此各國外交官幾乎都做好了可能的準備。甚至英國大使布坎南甚至當面與會沙皇告知可能的暴動氛圍。我們無法得知沙皇對可能的暴亂一笑置之是真心不信或是對外交官的政治表演,但無論如何沙皇對於暴動是有絕對自信可以鎮壓,甚至他有自信暴動根本不會發生。

很快零星的小型動亂展開了,部分工人開始上街抗議自己的薪餉根本買不起麵包,甚至就算自己買得起麵包可能也因為麵包的產量過低而買不到麵包。而這種生產短缺很快地延燒到工廠資本家身上,很快的開始有老闆發不出薪水,員工紛紛抗議,甚至發起了無產階級聯合抗議。駐彼得格勒的外國記者們也被這股氛圍所疑惑,莫非這是大型動亂的開始? 莫非這是個改變歷史的時刻嗎?

當然不是,因為沙皇並不是紙糊的,眾多零星的小型動亂馬上就被警察給鎮壓,外國記者們在這時候發現新聞資訊線路被沙皇封鎖,非但動亂的新聞傳不回本國,甚至傳回去的消息只能將大歷史說成小新聞。動亂持續發生也持續擴大,等到某天消息再也封鎖不住的時候,那就是大型動亂,至少在那時候還沒有人知道那就是二月革命,是個轟動世界的歷史事件。

涅瓦大街 1917


涅瓦大街現貌


在這寒冷的冬天裡,每日每夜都有工人上街暴動,每天每夜也有女權主義者上街暴動要求停止戰爭,同時也爭取自己想要參戰。他們上街暴動的目標除了要飯吃更要終止戰爭,他們造成的破壞無可計數,鎮壓的單位從警察變成了軍隊,武器從冷兵器變成了架在屋頂的機槍,動亂的人數從數萬人變成了數十萬人。整座城市從一個富有文化內涵的浪漫之都變成了喧嘩聲、槍聲、嘶吼聲和悲泣聲不斷的城市。

「你的東西與我的東西之間的界線越來越模糊」,整座城市陷入徹底的動亂之中,暴民攻陷了政府的幾個軍械庫,裡頭的槍枝成為了暴民最好的武器,甚至如果七歲小孩願意的話,暴民們也會給他一把槍,當作向社會報復的最佳手段。結凍的涅瓦河邊,警察被暴民們活生生丟入河裡成為人型冰塊,路上隨處可見暴民搶奪他人財物,尤其是資產階級的老闆們只要是身上有價值的東西都被暴民們洗劫一空。而在彼得格勒的外國人則是因為民族主義的關係,被暴民們視為前來剝削俄國人的邪惡爪牙。

暴民們雖然沒有一個明確的目標,但他們的短期目標卻是再明顯不過,那就是在這座飢寒交迫的城市中找尋食物和酒精。座落聖以撒廣場旁的阿斯托利亞飯店可說是當時彼得格勒最豪華的飯店,當然內部服務的客戶都是外國使節、軍官或是記者,這些人從一月開始發生的零星暴動,飯店的服務逐日越來越糟糕的境況中得知,這座飯店遲早也會被暴民攻佔。當暴民攻佔這座飯店時,他們的目標只有抓出為沙皇工作的軍官以及前往飯店的酒窖。那怕酒窖早就被機智過人的軍官給砸毀,但這些暴民依然靠著其中的酒氣和灑落地上的酒精稍稍飽滿自己的慾望。

阿斯托利亞飯店現貌

 阿斯托利亞飯店 1913 


沙皇派回來鎮壓的軍隊從一開始的鎮壓民眾暴亂,但軍隊中的哥薩克部隊是最保守的派別,幾個將軍希望沙皇不要將哥薩克部隊派至鎮壓的陣容當中。但誰也沒有想到哥薩克部隊後來襲擊鎮壓暴民的警察,之後軍警的衝突讓暴動越來越盛,彼得格勒終於完全失去了秩序,路上隨處可見被殺害的警察和平民,整條涅瓦大街在雪中被染成了紅色,沙皇的自信也被用血染紅的彼得格勒給壓垮了,最後沙皇在諮詢幾個重要幕僚如何平息暴亂之後決定退位,冬宮前的戰神廣場充滿了歡聲鼓舞的人民,他們認為自己終於推翻了沙皇的暴政,未來將會是無限美好的社會主義統治。而煽動暴亂的幾個政黨如社會革命黨、憲政民主黨和孟什維克黨等組成了臨時政府。是的,那個我們所熟知的布爾什維克和列寧並沒有出現在這個歷史舞台上面。

我們對俄國二月革命總是帶有太多共產革命的色彩,認為列寧在背後掌管一切事務,只因為我們看到俄國革命最後的勝利者是列寧,就靠著自己的浪漫思想來腦補其中所有的故事情節。事實上列寧在1917年的四月才透過德皇威廉二世花了一大筆的錢才將其送回彼得格勒,為的就是列寧這個優秀的煽動者可以透過內部破壞來影響俄羅斯在前線的戰力。

俄國在1917年間的臨時政府,主要著重的目標在於持續一次世界大戰以及著力於國家的民主化,期間主要的領導人克倫斯基雖然是靠著社會主義上台,但上台以後卻明確的知道必須要討好自由主義知識分子和右派資本家才得以讓政權穩定。零星的小型暴動從來就沒有止歇過,為此克倫斯基清楚的拿俄國的動亂與和可能退出一戰的可能性不斷向協約國們要求協助。英法從來就沒有吝嗇於對俄國的協助,而此時美國也已參戰,更由於東線戰事的關係,這些協約國們只好多多少少答應臨時政府所要求的幫助。

事實上在當時俄國已經打了三年的戰爭,更因為美國參戰之後,協約國的勝利近在眼前,沒有任何主事者會在即將到手的勝戰利益前縮手,只是這勝利還需要多久? 兩個月? 半年? 還是一年? 沒有人說得準,只是臨時政府靠著社會主義上台,暴民們紛紛要求停止戰爭,在這種壓力和利益的相互權衡之下,只能想盡辦法壓下民意以換取那近在眼前的伊斯坦堡。

克倫斯基

克倫斯基需要討好的人還真不少,除了外國使節、資本家、銀行家、自由主義者這類右派之外,還包含社會主義共產份子,甚至是女權主義者們。這群女權主義者們要求自己也能參戰,於是只好成立了一支由婦女組成的敢死隊,但這些婦女敢死隊卻讓俄國民眾相當不滿,因為許多俄國男人認為自己之所以願意前往前線戰事,就是為了保護家中的妻小,而這些女人上戰場根本毫無戰力,並認為這是克倫斯基無能的象徵。

列寧自四月回到彼得格勒,就馬不停蹄的開始四處演講,列寧的名號是從四月開始響徹整個俄羅斯,布爾什維克黨人也越來越強大。布爾什維克黨人從來就不是甚麼最多擁戴者的政黨,雖然人數不多,但卻非常團結、忠誠和瘋狂,他們在列寧的領導下越來越具破壞性。列寧不斷煽動前線的士兵回國一起推翻臨時政府,並且說明在他的領導之下俄羅斯才有未來,大家都將會有麵包吃、有酒喝。隨後在七月列寧發動布爾什維克的大型暴動,卻沒想到臨時政府在軍力充足和其他政黨的支持下,順利鎮壓了這群布爾維克黨人,列寧被迫逃往芬蘭,喬裝農夫數月。而臨時政府更找出了列寧與德軍通信的證據,一時列寧成為了國家的叛徒人人喊打。

在經歷軍方叛變和多次內部鬥爭的情況下,臨時政府遲遲等不到該來的戰爭勝利,反而在內耗不斷的情況下元氣大衰,早已民心盡失。這時彼得格勒的居民們紛紛回想起列寧的慷慨激昂,思考著或許布爾什維克才是國家的良藥。自九月開始的大罷工和布爾什維克的各式暴動耗盡了臨時政府的最後氣力。隨後到來的十月革命與二月革命相比根本稱不上是革命,反而像是對已經奄奄一息的政府補上最後一槍。布爾什維克黨人攻擊冬宮之時,冬宮早就沒有抵抗的能力,幾乎在那個瞬間,國家從臨時政府掌管變成由布爾什維克人統治,而列寧也出現在眾人眼前,成為國家的領導人,而克倫斯基也只能流亡國外,看著俄羅斯由可能的民主制度變成了最可怕的共產暴政。

隨後列寧破壞了他所承諾的體制,隨後頒布了所有打擊資本家的法令,所有暴民進入工廠搶劫他們過去的老闆,路上行人只要有錢就搶,各國外交官紛紛撤離彼得格勒,過去靠著外交勢力庇護和當地資本家所掌管的酒窖被一一翻了出來,整個彼得格勒被暴民們享受著他們久未享受到的食物與酒精。協約國近在眼前的勝利隨著列寧退出了一次世界大戰而更遙遠,但無論如何彼得格勒的暴民們享受了最完美的聖誕節,他們搶奪了他人的財富,毫無節度的揮霍著那些被儲蓄起來的食物和酒精,用最興奮的神情渡過了一次歲末年終,就算毫無法律和制度他們也絲毫不在乎。


列寧

齋主讀過法國大革命的歷史,荒謬的情節也不在少數,狄更斯的雙城記更是對其描述得絲絲入扣,不論是群眾的嗜血和瘋狂,對於資產階級和貴族的仇視都可以理解。但這次閱讀這本重返革命現場時,卻是對革命有著另一番了解和思考。

任何一個曾經年輕的人,都會感嘆社會的不公平和憤慨這人世間的痛苦,為了發洩這種負面情緒很自然地都會走向左派青年一途。而這種左派共產道路通常都充滿著對社會的破壞,即便改變了那個令人不滿的現況,但隨即而來的就是滿滿的飢餓和寒冷,就像是彼得格勒在共產革命之後的慘況。

以大家所熟知的台北為例,若是台北發生革命等級的暴動將會是如何?

首先是所有的鐵路、捷運和公車都一一停擺,路上滿滿的流浪漢在四處行搶,大部分的店家為了自保紛紛拉起鐵門停止營業,與其說是停止營業不如說是他們也沒有東西能販賣。隨著物價抬升,隨便一杯最爛的咖啡都要賣到四、五百元,而販賣這種咖啡的店家還需要在店門口雇用持槍的圍事來維護商業交易的進行。婦女在路上被人輪姦,而旁邊甚至還有人在排隊等待,另一邊幾個小孩在槍林彈雨之中玩著球,好像這就是日常的一天似的。忠孝復興捷運站上架滿了機槍鎮壓所有暴動的民眾,凱達格蘭大道被染成一片血色的紅,而隨時隨地都有落單的人成了這整座城市的顏料,不會有人記得他們是誰,因為連政府都失去了最後的力量。

齋主喜歡讀歷史,老套的原因就是以史為鑑。確實在歷史上曾經發生過許多荒謬又可笑的事情,但那些歷史事件的原因和緣起,都在當代社會中不斷的重複發生,愚蠢的共產主義思想在一百年前全面革命,就算多數有先見之明的人不斷重複提醒和警告,投機政客從來不停止自己的玩火行為。即便在今天我們還是可以看到許多共產幽靈的捲土重來,從用電腦分配資源到最傳統的共產分配制度,從時代精神運動、維納斯計畫到動畫中的西比拉系統,無知的人類依然嘗試自己創造一個萬能而大公無私的神明來公平分配所有的資源,卻沒有想過一個由政客來創造的神明制度又怎麼可能萬能而大公無私? 到最後就是不斷的悲劇,甚至成為了他人眼中的喜劇。

無論是經濟學還是當代民主制度,我們都假設人是理性的,因為一旦這個最簡單的假設不存在,那我們將無法分析或是解釋任何事情。不過事實上人類終究是瘋狂而不理性的,那怕教育制度讓我們獲得暫時的理性,但我們依然容易受到自己的情感所操縱,進而創造出許多浪漫的故事和荒謬的笑話,有時候浪漫的故事讓我們深受感動。只是共產革命同時具備浪漫的激情以及荒謬的邏輯,在那波紅色的共產幽靈浪潮所輾過人們所流出的鮮血,染上了共產的紅色旗幟,而我們永遠也不會知道那旗幟上的紅,到底是多少人的鮮血和幸福。



 本文為《重返革命現場》讀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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