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儒腐說-孤生獨死話藩籬

圖為藝術家楊立以孤獨為題的作品

孤獨，是我們永遠避不開的課題。

有時喧囂繁雜時分，忽聞萬籟俱靜，孤立一息悵然的人；

有時擁懷伴侶，寂寥從心底蔓延全身，徒留一顆迷惘的情；

有時如釋大悟，但黑暗卻從無邊襲來，壟罩心思如舊往。

無論我們有多成功，無論我們有多少朋友，無論我們有多少愛人或是我們有多少涵養，我們總是會感受到一種難以言喻的心情，在各種奇怪的時刻，以各種奇怪的方式爬上我們的心房，然後我們為此而苦一時，甚至是苦一世，但最早最早的孤獨又是從甚麼時候開始?

我不清楚別人的情況，但若是以我的經歷來說，可能就是第一次發現我會問出別人沒有想問的問題開始吧，或許是我太無聊，也或許是我問的問題總是太邊邊角角，以前曾經有段歲月，我所問的問題連老師都不是很想回答，這大概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跟別人不太一樣。然後之後的深刻印象便是我無法從別人能得到快樂的行為當中得到快樂，像是吃一頓大餐並沒有辦法讓我得到真正的快樂，其實講白了，說是孤獨，不過就是無法從一般的事物中得到過多的喜樂。

於是這股心情就跟隨著我們，我們這時候有兩種選擇，一種是做別人喜歡的自己，在那個時候我們捨棄掉我們自己所喜歡的樣貌，嘗試著讓自己變成那些別人希望自己應該要有的樣子，然後假裝自己真的喜歡這樣的自己。這樣當然有好處，因為孤獨感會少很多，有很多的人會願意認同這樣的自己，那下一步地做的只剩下讓自己也相信自己喜歡這樣的自己，一切就沒有問題，很幸運的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感受到孤獨或是悵然。

另一種就是一條難行的路，從一開始就呈現自己格格不入的那一面，並想辦法用這種未必會是大眾喜歡的樣貌出現在這個社會中，然後在一片撻伐之中尋找在這片茫茫人海當中的知音，這個尋找的過程當中會有許多的苦難和不解，尤其是會遇到許多想要讓他了解，但那怕花費了所有的力氣都未能達到這項目標，有些人能夠找到朋友，有些人能夠找到愛人，有些人則是長輩或是晚輩，但其實更多的人是甚麼都沒有找到。

我聽說過有些人的經歷是因為某些人生的契機，例如讀了某本書、看了某篇文章或是交了某個朋友，然後他突然感受到自己的人生好像有了些許差異，等到光芒閃過的那一刻，一切事物都有了不同的外相和意涵，同時他突然感受到自己在這個世界的突兀，發現自己與旁人之間的鴻濛難以跨越和相容，於是心裡開始有了一些疑惑和迷思，到底是我不一樣，還是他們不一樣? 其實這問題根本就不重要，我們真的無從得知為什麼總是無法順利地好好溝通，也無法了解為什麼相同的環境總是可以養出這樣多的人，更不可能知道為什麼有人會選擇做一個一輩子都無法真正愛上的自己，所以不如就不要問了吧。

當人有了這種疑惑以後，人生通常只會多出很多很多的痛苦，從那一刻起越是想要逃避自己的感受，感受到的痛苦越深，因為我們早已不滿足於過去那個令自己厭惡的曾經，我們希望自己能夠擺脫孤獨的現況，我們希望找到另一個能夠相互對話的自己，但就如同我所說的，要下定這個決心其實並不容易，因為我們都曾經活在別人的期待當中，要擺脫那種別人給予的認同感實在太難。

在終於下定決心要去擺脫這種孤獨之後，眾裡尋他或許早已過了千百度，那人也未必就在燈火闌珊處。然後歷經滄桑，或許終於找到了一個是人生中的知音，那怕如此有時候還是在許多討論的溝通上還是有許多的差異性存在，然後你又再次感受到黑暗從無邊襲來。最後發現原來孤獨這個東西，一但有了這樣的感受，無論做出再多的努力或是犧牲，都無法擺脫這道鎖在身上的束縛，當有了這層體悟之後，人生或許就會再往前一步。

或許在現在活著的人當中沒有，那找尋的對象就變成過去曾經存在的人，孤獨的人開始翻閱過往智慧賢者的著作，希望能找到甚麼相似的跡象，很多次都能順利的找到和體會那相同的感受，然後成為所謂的粉絲，變成數十數百年後的知己，但有一天自己發現了一件可怕的事情，因為我們總是用我們自己的眼光去看這些古籍，當然可以懷疑那些所謂相同的感受不過只是自己內心的一種投射，心但作此想時，已又失了知己。

於是所有孤獨的人，最後都會走上同一條道路，那就是留下自己曾經的存在，想辦法創作出自己的分身，有些時候是文字、有些時候是音樂還有些時候是畫作，或許我們不像獨孤求敗那樣立於頂峰，但或許就像他一樣，我們嘗試把自己的劍法寫得清楚一點，希望後世的人能夠了解我們，哪怕只是那麼一點點也好，我們都能打自心底的開心。

古希臘的神話當中，有一個故事是不懂孤獨的人永遠也無法真正體會的故事。皮格瑪利翁根據內心深處的啟發，他利用象牙雕刻出了一個他熱愛的女神，這座女性雕像據稱無比美麗和智慧，之後皮格瑪利翁愛上了這座不具備生命的雕像，每日每夜的與她說話和談心，於是維納斯知道這件事情以後便賦予這座雕像生命，讓皮格瑪利翁能夠達成己願。故事或許就到這裡結束了，但我們唯一能知道的事情是這種事情恐怕難以成真，最了解我們的GOOGLE小姐也不會變成真人與我們談心，孤獨感是我們必須一生一世背負的殘缺。